寒窑鬼话 第一回 柳树岔

第一回 柳树岔

离县城四十里有个地方叫柳树岔，地如名字一样夏天柳树成荫，山清水秀的。庄里住着百十户人家，有六七十户姓杨。今天，里长杨富荣又跑到村边，背着手迈着轻快的步子,笑眯眯的巡视给村里修路的工程。

“杨先生，又来监工啦？”一个黑壮的汉子呲着白牙冲老杨打趣道。

“嘿嘿，周工头都顺利吧？”村里这路修好了，以后下雨就不愁了，所以老杨很高兴，尤其修路的花费是老杨的儿子杨允德捐赠，这让杨富荣在村里的腰杆更挺了。杨允德是老杨的独子，自幼顽劣，不服管教。两年前跟着县里的表外甥搭伙做买卖，只为能有些事做，怕他闲来生非，意料外的是不光银子赚了一些，人也本分多了。

“您瞅瞅这活计，没说的吧！修的快了有没有添头啊？”黑壮汉子知道这是位老太爷，继续赶着话。

“嘿，你小子别给我偷工减料啊。”老杨笑呵呵的看了看已经铺好青石的地方，很痛快的答应道“行，工做快了，加伙食加肉。”。

周工头行礼谢过了里长杨富荣，大手一挥，喊道“大伙都听见了啊！东家给伙食加肉了，弟兄们加把劲儿呦！”
说着话工地上号子声此起彼伏，活干的热火朝天。

“二叔！二叔！”一长衫年轻男子打村口跑来。

“哦，文山啊，什么事儿？”杨富荣一听声音知道是本家侄子杨文山，他是村里的童生，平时在村里有什么文书活计都是他来做，这次修路的账务打理也是他，急急跑来找自己一定有事。

“二叔”杨文山跑近前，喘了口气接着道“兴镇的石匠说原给县里傅员外家修大门的事儿，因傅家老太抱恙，这工就给耽误了，说是什么时候好了再议。所以给我们修土地庙的工就能提前了。”

“哦，什么时候能开始？”杨富荣听了放下心来，这是好事。

“许的是后天开工，明天晌午大概就到了，伙食好办就是让二柱家她们几个除了供应修路饭食外再多加些，可是这住处却是问题。”杨文山说到这里看了杨富荣一眼没有再说下去。

杨富荣不禁蹙眉沉思，本来村里修路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。这样现在修路的工匠暂时住的地方就空出来了，不料修土地庙的石匠开工日期提前了，这一下庄子里安排不出来多余的地方住人了。

周工头在杨氏叔侄对话的当口就在不远，赶来几步问道“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？”

杨文山当然知道工头刚才听到了他说的事情，看了一眼沉默的二叔，大致把困难又给周工头复述了一遍。

周工头听完话，疑道“村里没有空的屋子吗？”

“是啊，就你们暂住的宅子，还是今年刚巧闲置下来的。”

“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处我看也空着一院，想是没人住吧？”周工头道“只是不晓得是谁家的宅子，方便不方便住人。”

“你是说……”

“就路西边的那宅子”杨富荣接茬道。

“正是。”周工头确定的点了点头。

杨文山转脸看了眼周工头，欲言又止。

“我看那院子虽荒了些，看着还周正，不方便住吗？”周工头奇道。

“周老弟，那屋子有些年头没住人了。”杨富荣解释道。

“只要是庄子里方便开那小院，人多规整规整就行了，在外揽工没那么多讲究的。”周工头道。

杨文山一脸尴尬的盯着二叔只是没说话。

“你不知道啊”杨富荣左右看了看，低声对周工头道“那里，不大干净。”

周工头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，却不当作事“前几日有庄里来工地上玩耍的娃娃，我问过那里的情形，就是一家老小都搬走了而已。这事儿乡下哪里都有，院子空久了越说越邪乎。我老周却从来不信这个。”

周工头看杨氏叔侄为难的样子，搓了搓手里的土继续道“要不这么着，只要庄子里没问题，下午把那院子规整一下，揽工的铺盖简单，我们今天就搬进去，把现在住的地方腾出来。如何？”

“这……您看”杨文山听了这话，又看着一脸沉默的二叔。

杨富荣左思右想，似乎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，盯着周工头道“老弟，我也不瞒你，那院子是这样的，早前住的柳氏一家几口人，有一年柳家的媳妇下地回来在门口磕了一跤，然后就得了怪病，请了多少大夫看不好，后来人就没了，从那以后不久柳家就举家迁到别处去了，走前确实说过要把院子给庄子里人留下。”

杨富荣顿了顿，继续道“后来有个路过的先生，跟庄子里的人说那宅子不干净，不要住人。如此，本来庄子里有人想借用那院子的也没再问起过。就一直荒到如今。”说完话，老杨歉意的盯着周工头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“嗨，哪有老宅子没走过人的，若是谁家死了人就不能住了，那要起多少院子给后人？”周工头很光棍的跟杨里长拍了胸脯“没问题，烦请找人收拾开了，今天晚上我就带着人住那去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那如此甚好，老朽也以为，奇谈怪论不足惧。”杨富荣欣然道“文山啊，晚上伙食再添些酒来。这些日子辛苦周老弟他们了，犒赏犒赏大家伙儿”

“二……二叔，既如此，那小侄就去操办了。”杨文山行罢礼就匆匆往村里安排相关事宜了。

周工头嘿嘿一笑，和杨里长告了扰就回头去干活了。

一转身，竟然有股子风从脑后刮过，激了一脊背冷颤。周工头突然脑子里想起那院子破败的大门，紧蹙了蹙浓眉，暗道“呸，不会这么邪性吧！”

“工头，啥事儿啊？神神秘秘的。”一个短衫小工询问道。

“哦，晚上我们换住的地方。”周工头抬眼看了一眼询他的小工道。这小子叫白小诚，幼年家里光景过得去，读过几年书。后来他那个跑山货的爹得了一场大病没了，白小诚娘靠给人揽些缝洗活计的收入勉强维生，是支撑不起他继续念书了。好在孩子也乖巧懂事，十四岁多的年纪知道家里生活拮据，早早出来跟些工填补家用。平时在跟着一帮泥腿子干活也能出力，为人机灵。大家都叫他小白。“哦，对了小白，前两天你娘不是托人寻你回去吗？怎么你没回去？”

小白低头干着活，答道“是有事，也不急，等这里活计做完再回去。”

老周工头哦了一声。

“哈哈，是你娘给你说媳妇儿吧？”一个满口黄牙的汉子打趣小白“你是个娃娃，不知道女人的好，等你洞房过就知道急了。”

“不急，呵呵。等这里的工完了再说。”

“呵呵，是吗？”老周也来了兴致“你娘给你说的哪里的？”

“说是徐婶儿家的亲戚，仔细的我也不清楚。”小白憨憨的笑了笑。

“小白，我给你说到时候见了要仔细看屁股大不大，屁股大了好生小子！”黄牙汉子没打算饶过小白，惹来工地上许多欢笑和调侃。

“你们这些夯货，人家是念过书的娃，都不要胡说八道了！”老周笑骂大伙儿，接着喊道“大伙加劲啊，晚上东家给酒喝！”

“工头，你说念书的跟咱们睡婆娘的法子不一样吗？”黄牙汉子一句问，又惹来一众哄笑。

老周无奈的笑骂道“滚你娘的，好好干活。”实在不愿意再理会这帮夯货了，转头跟小白道“等这活计一了你就回去吧，到时候有啥要帮忙的跟我说。”

“哎，谢谢工头”小白感激的看了眼工头，干活儿更卖力气了。